【疑商】良缘
一．
凌不疑还是去了程府。
在马车中萧元漪说程少商与楼垚定了亲后，凌大将军在马上有片刻的失神，实际也算不得片刻，程少商于他如今都只能算作是萍水相逢，说的什么共处一室，宽衣疗伤，不过是想激一激程少商，不曾想过让程娘子一句误会盖过去了。
倒是程始觉得不对劲，这凌将军同自家小女儿有交集这事本就奇怪至极，现在又护送她回府，其中必有蹊跷！莫不是这凌将军对他程家有所图？
不至于不至于，他程家才多少家底，又清清白白的，必然是犯不上的。
凌将军真正到府上喝茶时，众人不解，这凌大将军与程家速来无甚交集，凌将军也向来不爱凑热闹，凌将军入座时，方才的议论纷纷倒是止住了，毕竟有谁敢当着凌大人的面闲言碎语。
他曾听过程少商的私语，她只想嫁个安稳人家，平平凡凡地过这一生就好，可生于乱世，这样的愿望谈何容易，嫁给楼垚，便是她想要的姻缘吗？就是她所谓的安稳吗？楼公子，当真能护她一辈子吗？
楼家人他是知道的，她所谓的良缘，便是如此吗？
“天若有情，定不会叫有情人分离。”
他自己不知为何说出了这样的话，若天有情，为何他遇上她那么晚，晚到他再见她时，她已然要做他人的新妇。
连楼垚都看出凌将军对程少商不同，偏偏程少商什么都不懂，也天真地以为，同楼垚一起，便是此生归宿。
时而萧元漪也不觉得这姻缘适合嫋嫋，楼垚与嫋嫋都少不经事，怕是错将骅县的那点子风浪当做爱情，日后如何，又叫人怎么不担忧。
“人生百年，要选对人，走对路。”凌不疑临走前对她说。
凌不疑的眼看着她，她那日打扮得比平日精致些，她应了楼家的亲事，不久就是楼垚的新妇。
那日少商穿一身白衣，她鲜少穿这样素雅冷清的颜色，只腰间一点点红，如白雪中的一朵红梅，“选对人。”少商看凌不疑离开的背影。
原以为人生大致如此，交给楼垚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。大抵是让凌将军说中了，她和楼垚，成不了。
不得已要同楼垚退了婚。
彼时程少商竟也不觉得难过，甚至觉得，这婚事好像，本来就成不了，她肯嫁楼垚是因为楼家提了亲，楼垚说喜欢她，她也不见得多喜欢楼垚。
程家这退亲的理由特殊，但到底是拉不下来面子，却也怪不得嫋嫋，发生这样的事，又非嫋嫋所愿。
早晨楼家才来程府退的亲，这午饭后才多久，程府门口又是一列马车。
“女君，门外…凌大人来提亲。”
萧元漪扭头看前来上报的下人，“凌大人，凌不疑？”
“是，是凌将军。”
“说是求娶程四娘子…”
萧元漪同程始一脸诧异，这程少商是上哪捅了这都城的郎君窝，惹得凌不疑都上府求提亲。
这幺女…何德何能…
萧夫人还想着如何向圣上说明，推辞这门婚事，这上午方退都亲，下午便应下来另一桩，传出去算什么话。
可凌不疑却说，这是皇帝点头了的事，是否应下，只问一个人，只问她程少商愿不愿意嫁。
只有凌不疑知道，他这话也只是说说而已，若程少商不愿意，来日方长，他总有办法让她愿意。
少商在房间里想了很久，她和凌将军很熟吗？不过是见了…好多次…共处一室，宽衣疗伤，细细想来，也说不上是误会，他又总是适时出现，帮她一把，救她一命。
那日他来程家，走时，她看他的背影，想的是什么？
萧夫人听凌将军这么一说，甚至稍稍舒一口气，想来程少商还是有数的，不至于鲁莽地应下。
“少商，愿嫁凌将军。”
萧夫人如五雷轰顶，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，你可知凌不疑是什么人？你可清楚凌不疑的为人？唯有程始瞥见，程少商悄悄看了凌不疑一眼，按奈下丝丝笑意。
“天若有情，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。”
只见殿中姑娘抬头，“人生百年，选对人，走对路，方得大幸，女儿恳求阿母，也让嫋嫋，自己选一回。”
“你莫不是疯了，怎么选得这个时候来提亲。”
“这个时候，怎么了，你不是也答应了。”
少商不说话，倚在木柱上不看他，“我早上才退的亲…”言语之中带些尴尬。
“嗯，怪我。”
“是我怕，来得太迟。”
“可我也不知道，凌不疑，我也不知道，我这么选，是对是错。”
凌不疑看她终于看向他的眼，伸手别好她乌发上的素玉簪子，“两情相悦，便都是对的。”
二.
少商进宫学礼仪那会，平日里最乐得的事，便是趴在案上，听皇后娘娘或是翟媪说凌不疑以前的事，她总是兴致勃勃地想听一些凌不疑童年的趣事，可说起来他儿时并不有趣，背负着太多，自然要割舍一些东西。
少商知道当初萧夫人丢下她是为了援救孤城，可到底是没来得及。
少商微微撅嘴，垂下眼眸，“若是当年阿母他们赶上了，凌将军，便不会这般了。”
“哪般？可是他对你不好？”
少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，“不是，凌将军待我很好…”少商说这话时，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，“只是凌将军，总是看起来冷冰冰的。”
宣后微微一笑，凌不疑同少商在一处时已经属是最有烟火气的时候了，便是如此，少商还是能看出他表面的冷清，却又能一下子看到他内心的炙热，当真是子晟一眼便看中的人，“子晟算是挑对人了。”
程少商可不知道凌大将军究竟看上了她什么，固执又顽劣，都城中比她贤惠漂亮的女娘多了去了，你瞧那裕昌郡主，都要盯着凌不疑盯出洞来了。
程少商说起来这事就撇起了嘴，“可不是呢，这都城中喜欢凌将军的女娘可多了去了。”
“女公子可是...吃醋了。”翟媪不过一句玩笑话，倒是惹得少商耳朵一红，气呼呼地，连带着精神了起来，“我才没有吃醋！若是凌将军将来敢纳妾....我绝不轻饶他！”
也不知道这凌不疑是不是有千里耳，少商的脾气刚发完，就有宫人来通报，说凌将军在殿外等着，来向皇后娘娘问安。
宣后看一眼立马没了气势的程娘子，再悄悄同翟媪使了个眼神，“少商，我还要准备一下，你先去给子晟倒茶。”
“这...”少商支支吾吾。
“有何不可，这也是礼仪，更何况，那外头的可是未婚的夫婿，快去，本宫很快就来。”说着不给少商留一点余地，转身由翟媪扶进了内室。
只见少商端一盅清茶到他面前，准备放下就走。
凌不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，让她一下子像摔倒一般坐在他身边。
“我就如此让你害怕？”
“不是。”少商想起来适才同皇后娘娘的话，越想越不痛快，四下殿中又无他人，程少商哪里还顾得了其他。
“凌不疑！”凌不疑扭头去看他，这是要发脾气的节奏，他可是做了什么惹她恼的事？
屏风后偷听的小侍女一抖，怎么还有人敢如此大呼凌将军的名字，侍女转头一看，更是一抖，这皇后娘娘和翟媪何时也有这听八卦墙角的喜好了？
“嘘！”不许出声！
“嗯。”凌不疑轻声应她。
“你以后...”
“嗯。”
“不许纳妾！你若是敢纳妾，我就是豁出去面子，来一个打死一个，来两个，打死一双！”
凌不疑一愣，怎么突然就说起来这事了，他何时说过他要纳妾的，他又做了什么让她有这种想法的？
“谁同你说的这些的？”凌不疑眉毛微蹙。
“无人同我说这些，谁知道你哪日被哪个年轻漂亮的女娘盯着盯着就移情别恋了呢！”
少商这般...可是吃醋了。
身旁的女子还是同河豚一般气鼓鼓，他脸上藏不住笑意，“唉，可我只盼着年轻漂亮的程娘子能多看看我，会不会，多喜欢我一些。”
“哼，强词夺理！油嘴滑舌！”
“我既说我非你不娶，我心便只悦你，旁人看我再多，也与我无关，我此生除娶程四娘子为妻外，绝不纳妾。”
这还差不多，她这才把方才放在案上的茶杯推到他跟前，一下子瘪了气，“我晓得了，你...喝茶。”
凌不疑好不容易喝上一口茶，程少商的脑筋又不知转到了哪里去，眉毛一挑，“那若是我不嫁呢！”
凌不疑依旧悠悠地喝着茶，“那我便终身不娶。”
程少商再无话可说，抬头看向他，看见了他又瘦下来的脸颊，她红着耳朵，“我...我去给你拿点心。”
夜里皇后装作不知一般，“方才，同子晟说了些什么呀，我见子晟走时，心情不错。”
“许是见娘娘气色不错，心情才大好的吧。”
“嗯？”皇后伸手摸她的头发，“依我看啊，子晟可不是因为我...”
少商听这话，低头偷笑，她自然知道凌不疑在高兴什么，左不过是在笑话她罢了。
“笑什么？”
“妾觉得，妾这回，算是选对了人，走对了路。”
当日阿母来不及救孤城，那今日，换我来救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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